直到短促的嗤声传入耳中,他才清醒过来。

    鲛人们都被送走了,半空中的漩涡也消失了,只剩下夜陵一人。他一脸讽刺,好似听到了什么荒唐至极的笑话,好人?

    他身上繁复的法咒荡开幽蓝色的波纹,与权杖上散发的光交织融合,显得威严又肃穆。

    在光晕的照耀下,夜陵的膝盖缓缓弯曲,重重地嗑在地上。

    他背脊挺拔,整个人身上散发着骄傲的气息,一点都看不出是在跪着。

    权杖浮在半空之中,夜陵伸出手,锐利的指甲被映出冰寒的光。

    传闻中,鲛人的指甲比猛兽还要锋利,轻轻一划就能撕开皮肉,这一点在老鸨的尸体上得到了清晰的验证。

    鲛人身负鳞甲,刀枪不入,但他们自己的指甲却能轻而易举地划破皮肉。

    胸膛被划出了长长的伤口,夜陵眉头都没皱一下,目光紧紧地盯着玉棺。

    幽蓝色的血液从伤口上滴落,在地上汇聚成一滩,没有红色的血看起来狰狞,但血腥气却十分浓重。

    姜白皱了皱眉头,叹息出声。

    楼折翡抬起头:“心软了?”

    “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姜白的手搭在他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按揉着,“修士们都用了化尸水,应当是为了遮掩伤口吧。”

    毕竟鲛人留下的伤口和兵刃留下的有明显差异,如果尸体还留着,很可能露出端倪。

    楼折翡瞥了眼夜陵,他的手已经向着丹田里摸索了:“我还以为你看他这样,心软了呢。”

    姜白神色冷淡:“我只会对无辜的人心软。”

    夜陵并不无辜,瓷央所做的一切,都有他的帮助,他们手上满是人命鲜血,何谈无辜?

    鲛珠是深蓝色的,流转着幽深的光泽,在夜里亮着光,十分明显。

    夜陵将喘息未定,将鲛珠交了出去:“放了她。”

    楼折翡接住鲛珠,灵力将其包裹住,阻绝了力量的散发。

    他抬手一推,将玉棺推到夜陵面前。

    夜陵扶住玉棺,暗色的血流到上面,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十分诡谲。

    他抬起头,鹰隼一样的眸子紧盯着飘在半空中的豆包,重复道:“放了她。”

    楼折翡不动声色,将鲛珠交给姜白:“别着急,和我谈个交易如何?”

    夜陵沉默了一下,表情讽刺:“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鲛珠是他的内丹,如今的他根本不是楼折翡的对手,如果眼前的人想对他们下手,他们也毫无还手之力。

    楼折翡静静地看着玉棺中的人,垂下眼帘:“我并不想置你于死地,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我没兴趣谈什么血浓于水,我已经有了唯一的亲人。”

    姜白急切反驳:“除了我,还有父亲爹爹姑姑,谷里的所有人,都是你的亲人。”

    “好好好。”楼折翡无奈地看着他,“是我言错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温和而亲昵,能看得出来,楼折翡没有说谎,他是真的不想和他们扯上联系。

    夜陵似有所觉,周身的气势平静下来,敌意不似之前那般强烈。

    楼折翡搓了搓指节:“要鲛珠不过是为了救个人,只要你告诉我你们在谋划什么,待事情完成,我可以把鲛珠还给你。”

    “真的?”

    夜陵面露惊诧,不太相信他说的话,鲛珠是传说中的至宝,受人垂涎,还有“一鲛珠抵飞升”的说法,他真能甘心放弃?

    楼折翡随意地耸耸肩:“那玩意儿对你来说是至宝,对我来说就是一颗破珠子,不对,是一味药材。”

    夜陵静静地注视着权杖上的蓝色晶石,语气莫名:“我看得出来,你的修为已经是渡劫期满,得到鲛珠之后,很有可能会飞升。”

    “飞升?”楼折翡轻蔑一笑,矜狂又骄傲,“我想飞升,还需要靠外物?”

    他张扬又狂傲,整个人身上透出一股嚣张劲儿,这种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难免与自大挂上钩,可放在楼折翡身上,就显得十分合适。

    他有资格骄傲。

    夜陵沉默了一会儿:“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知道的事情也不多。”

    事情都是瓷央在处理的,他知道的并不是太清楚,只隐隐约约知道瓷央在做什么。

    楼折翡嘴角扬起轻微的弧度:“没关系,这样就够了。”

    两人一拍即合,夜陵当即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了,楼折翡信守承诺,让豆包放了瓷央。

    玉棺还未完全碎裂,楼折翡就带着姜白离开了。

    鲛珠已经到手,事情也差不多查明了,趁早回到落枫谷,也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秦楼楚馆」的屋顶被掀了,整座楼因打斗毁损了大半,离开之前,姜白回头看了一眼。

    高楼之上,有人影一闪而过,朦胧的月光照亮了他的面容,姜白的目光胶着在随风荡开的绸带上,心中惊骇。

    楼折翡凑过来:“怎么了?”

    姜白眨眨眼,屋顶上空荡荡一片:“刚才一打眼看到个熟人,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熟人?”楼折翡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哪个熟人,又是何等天姿绝色,能令你看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