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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二姐吓得硬扛到三更敲过才迷迷糊糊的睡着,吴老爷等到她的呼吸平稳后才轻手轻脚的出去,外屋的丫头婆子都没敢走,他压低声交待她们说:“宝丫头今天夜里可能会受惊,你们留着点神!有什么不对赶紧去叫我或太太!要是宝丫头有个什么好歹,小心我剥了你们的皮!”


    几个婆子连忙应下来。


    吴老爷走到屋外,深吸一口气,望着远处黑黝黝的夜色发了会儿呆后都回到吴冯氏的屋子里。


    吴冯氏还没睡,见他进来立刻迎过来说:“宝儿怎么了?她那话说的是不怎么好听,可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说点不中听的话你也不能跟她认真啊!”她在屋子里如坐针毡,一方面认为吴老爷教训孩子她不能拦着跟他唱反调,一方面又害怕吴二姐那老鼠大的胆子让他给吓出个好歹来,说来也怪,这个二丫头有时说话能吓死个人,可有时她或者吴老爷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把她的脸给吓白,倒好像跟他们认生似的。


    吴老爷倒是放松的长出一口气,由着吴冯氏服侍他脱了衣裳洗漱后躺到床上,他抱着吴冯氏望着帐子顶说:“…你还记不记得六七年前吴九斤哥俩的事?”


    吴冯氏奇道:“…你怎么想起了他们兄弟俩?”


    吴九斤的爹是个木匠,手艺还行,十里八乡数得上,算是挣下了份不算小的家业,家里前后盖了五六间大屋,镇上还开了间棺材铺,吴九斤的爹闭眼时村里人都说他可算是给儿子留下了不少钱。这话不假,连铺子带房子,怎么着也值个一二百两银子。


    吴九斤有个弟弟,兄弟两人差一岁,九斤是哥哥,按理说这家里的房子和铺子都是他的,弟弟当年成亲吴九斤的爹给他盖了间大屋还给了他五十两银子。爹一去世,刚埋了吴九斤的弟弟吵着要分家,吴九斤不肯,弟弟就说当年娘跟爹说好的,这房子他虽只占一间,可镇上的铺子他有一半,地里的田他也有一半。要是按他这么说,吴九斤生生要舍去一半的家业,他自己老婆孩子一大堆,当然不愿意,两兄弟闹到族里,族里老人判来判去,因为吴九斤的爹死前没说,当时守在床前屋后等他闭眼的七八个亲戚没一个人听老爷子有这个打算,于是吴九斤的弟弟就没得他说的那份东西。


    吴九斤想着都是一个娘生的亲兄弟,铺子的一半不能给他,给个三分还是行的,于是跟自家的婆娘吵了半年,硬是分出三分的利给弟弟。


    村里人都说九斤是个厚道人。


    可三个月后,九斤铺子里买出去的棺材出事了,办丧事的人家抬着棺材往地里埋时,棺材的底散架了,人掉出来了,围了一圈的孝子贤孙看着自己家的老人乱七八糟摔在土坑里,当时就炸了,一百多人涌到棺材铺里砸了个稀巴烂,店里的小工头都让人开了瓢。这群人又跑到吴九斤家把他的媳妇孩子打了一顿,九斤的媳妇在人走后把孩子送到邻居家回去就上了吊,半个月后吴九斤带着买回的木材回到家人都臭了,他还没来得及哭就被衙差给绑到了县大堂,三十棒杀威棍打下来,有出气没进气,问什么讲什么。县太爷接了那个丧家的状纸,拿了吴九斤问案,三问两不问就把他弟弟问出来了,又抓来店里雇的小工问,又把弟弟的一家子都提过来,案情大白。


    吴九斤的弟弟虽然得了棺材铺三分的利仍是心怀怨恨,偷偷把吴九斤做好的棺材底的钉子起松了,又把楔子给打掉几个,想着让买了棺材的丧家去找吴九斤的晦气。可他没想到丧家闹得太厉害,自己的嫂子当时被人推搡间受了侮上了吊,吓得他躲在家里一直不敢出门,还让他老婆把小侄子带回家来养着,想着有机会再跟他哥赔罪,谁知丧家又告了官,又把他提了过去,他在官老爷前不敢狡辩,竹筒倒豆子说完后就吓晕了。


    吴老爷长叹一声:“…这还是亲兄弟呢,为了点钱就能闹得家破人亡。”


    吴冯氏说:“这都是他家祖上没积德,谁知道上辈子他们家做了什么亏心事,这辈子报应来了呗。”


    吴老爷说:“…你说要是咱家的敬泰敬贤日后也这么着…”


    吴冯氏呼的一声坐起来:“呸呸呸呸!你吃错药了咒自己儿子!咱家才不会呢!”


    吴老爷望着帐子顶不接腔,吴冯氏见他这样也不安起来,趴到他怀里说:“…要不,我去庙里拜拜?多捐点香油钱积积功德?不管咱家有什么事,不能报应到我儿子身上!”吴老爷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吴冯氏自己也不能说从来没做过亏心事,她越想越怕,从床上骨碌起来衣裳都来不及披就站在屋里衣柜旁边的观音画前合掌祷告起来。


    吴老爷看她这样,叹气说:“你也披上衣裳啊…”神鬼之说,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他也是心存敬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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