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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浩方的爹在兄弟中间行三,段章氏早年发现段老太太总在盘算把儿子往南方送,吓得害怕段老爷也会被送过去,又哭又闹的哄着段老爷搬了出来另住,对外只说是要在这里看着家里的生意。可这靠着乡下的小镇子上又能有多少生意?幸好段家其他几个儿子也只盼着这家里留的人越少越好,段老爷一家才平平安安的搬了出来,没被送到南方去。


    段章氏离了老宅自然觉得神清气爽,她也不肯再让人称自己三奶奶,只把这小宅当正经段家三房的宅子了,自已一家人关起门来过日子,别提多痛快了。


    可段家老宅那边的银钱铺子她也眼馋,段老爷也要为儿子的前程考虑,段大爷被段老太太留在身旁,老太太自然是看着身为长子的段浩平更亲热些。后来段浩方替家里给南方送信,要提醒南边的这老家还有一堆老老小小的别忘了本。段老太太还是不相信离得远的段家老太爷和大老爷不生外心,后来段浩方留在那边没回来她也没管,家里几个孙侄辈的都要吵翻了天,可她要段浩方在南边当个耳报神,自然不肯把他叫回来。也是因为段浩方每年一定会回来两次,把南边的消息带回来,老太太更是相信他能干懂事。


    所以段二爷就这边住半年,那边住半年的过了几年。他也算机灵听话肯用心学,生意上渐渐上手后,段家大爷也慢慢给他派差事。


    段老太爷和大老爷在南方的确有几个外室,也生了儿子,段二爷只作不知,反正这种便宜儿子没入宗谱掀不起浪来,平日里也多提提段家老宅那边的事。


    段大老爷被他说动,段老太爷也开始想着落叶归根,终于今年段大老爷跟段老太爷商量过后,着人带了更多的年礼跟着段浩方回了老家。


    几年来段浩方虽然也每年都从南方带信带银子回来,可这一次他带回的消息可让段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了,一叠声的只会说好。


    段浩方在一旁陪着笑,他大哥跟着朋友出去耍了。两兄弟少年时就分开,其实并不亲热。段浩平让段老太太教的格外在意长次分别,见了段二爷总是摆出副长兄的派头,段浩方也不怎么乐意搭理这个大哥。


    段老太太攥着大儿子的信乐了阵,虽然她一个字也不识得,可段浩方一句句念给她听,她听了也高兴。转脸又看见段浩方乖乖巧巧的站在一旁,想起就是把他送过去才说动段老太爷和段大老爷想着回来,顿时觉得这孩子真是一等一的贴心顺眼,段浩方长得又干净,不骄不躁跟一堆兄弟一比倒更是显眼。段老太太招手把这个她没看过几眼的孙子叫到跟前,仔细打量起来,越看越喜欢,于是拉着他的手细细问他。


    段浩方屈身半站半蹲的挨着段老太太坐下,他这几年练出本事来,陪着老太太闲话句句都能搔到痒处还不显得谄媚,一众没出过家门二里地的小辈们看得直眼馋。


    老太太越看越喜欢,问他:“媳妇在家呢?有几个孩子了?”段浩方心中一跳,面上不显,恭敬答道:“孙儿还没娶妻,亲是已经订了,只等完婚。”


    老太太一听愣了,打量了他几眼奇道:“…我看你也不小了,今年几岁了?”段浩方硬着头皮答道,“孙儿过年刚满二十二。”


    老太太脸沉下来,硬邦邦的问他:“…那你那订了亲的媳妇多大了?”段浩方不想让老太太厌弃吴二姐,有心为她说好话,避重就轻的答:“她今年十三了,我们十年前订的亲,两家人…”


    老太太不等他说完就重重拍着桌案冷哼一声,冷冰冰的怒道:“你那个会疼儿子的好亲娘!”段浩方坐不住了,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撩起袍角跪下,欢笑的屋子里顿时一声痰咳不闻,几个陪着老太太亲闲话的媳妇丫头个个掩嘴屏息,二老爷端起茶杯就口,眼皮都不抬一下。


    老太太让段浩方跪了会儿后才把他拉起来说:“孩子,这不怪你!都是你那个没用的爹由着你那个娘胡闹!”


    段浩方只当什么都没听到,躬身站着面无表情。


    老太太骂了阵,她是不喜欢搬出去的段老爷,更是恨那个哄着三儿子搬出去的段章氏。骂够了握着段浩方的手疼爱的说:“你那个娘给你订的个好亲事!这么大了房里竟连个管事的人都没有!奶奶给你作主了!”


    段浩方一听这话要糟,连忙跪下道:“奶奶疼爱,孙儿房中倒是有三个人。”


    老太太一挑眉:“哦?是妾?”想也不可能吧,正妻没过门就纳三个妾?这是哪个小门小户的女儿才这么不管用,未来夫家这么不给她脸?


    段浩方僵了阵,低头答道:“…是丫头。”


    那三个丫头除了吴家送的棉花,另两个是段章氏选的,送到他房中就是为了让他生儿子,这么些年屁都没蹦出一个来,段章氏当然不会白白提了她们的身份。


    早几年段浩方还没把段章氏想着要孙子的事放在心上,等他去了南方见过世面后,才回过味来。他曾亲眼见过一个不受亲娘辖制的儿子娶了媳妇后生了孙子,亲娘就只管抱着孙子过,家里的田产生意都不让那儿子沾手,有不少人都说日后等那个小孙子长大,这儿子只怕是什么都捞不着。那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儿子只好每日里喝酒听曲,在酒桌上不止一次恶咒道:“我就是都花干净了也不给那小子留!”


    段浩方那会儿起才开始怀疑段章氏着急让他生儿子的心思,不管段章氏是不是打着这个主意,他是明白不能在自己还当不了自己的家的时候生出儿子来,不然可能就会落到跟那个人一样的下场。


    在他的刻意安排之下,那三个丫头几年来什么都没生出来,之后他就逃到南方去,一边挣钱一边避开段章氏。


    可他没想到的是来见一回段老太太竟能惹出这档事。


    老太太拍膝喜道:“丫头不算人!”说着又把段浩方拉起来,怎么看怎么喜欢,亲热道:“奶奶给你一个人,保准你一见就爱上!”


    段浩方僵笑道:“孙儿还要回去问过爹娘…”


    老太太不快:“奶奶给你的人,你就放心用!看你那没用的爹娘敢说一个不字!”


    段浩方没办法了,当天夜里就让人给推进了房,第二天老太太特意叫了那个女的去奉茶,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定了名分。


    段浩方看着老太太给了那个女人一支金镯子,疼爱的心肝肉般,他坐在一旁陪着笑,心中转了七八十个念头。


    在段家老宅过了半个多月,段浩方说要回去看看爹娘,老太太千般不舍的送他离开,把那个妾并两个婆子两个丫头一起送给了他。


    那个妾跟老太太是一个姓,似乎是她家的十万八千里的远亲,七转八绕的好像跟段老太太是九代内的同族。段老太太离家几十年,对这个来投奔她的姑娘还算亲热,时不时的叫过来说说家乡事。


    段浩方当着老太太的面,自然是对那个妾还算亲热,出了门不到一条街,那个妾就发现段二爷对她爱搭不理的了。


    婆子和丫头在后头的那辆车上,她陪着段二爷坐在前头的大车里,见他闭着眼睛不说话,妾小心翼翼的倒了杯茶捧给他说:“二爷,用口水吧?”段浩方淡笑着接过杯子,没喝就放到一旁。


    妾一路上再没敢说第二句话。


    驴车慢慢腾腾花了四五天的功夫才回到段家,段章氏早早迎出来,见到段浩方一把抱上去就我的儿啊哭起来。


    段二爷陪着亲娘掉了两滴泪,他的那三个丫头上来扶着段章氏回屋子坐下后,一家人先是闲话了好一会儿,一个婆子上来先问要不要给段二爷备水沐浴,又说厨下加了几个二爷爱吃的菜,啰嗦了一大串后才提道:“二门外还有个小妇人站着,不知要怎么安排?”


    段章氏擦着泪,她当然看到了那个妾,不过她可不想认!闻言挥手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撵出去就是了!”


    婆子没敢动,看段二爷。


    段浩方笑着凑到段章氏耳朵边说了这个妾的来历,段章氏恨得咬牙!她还没给儿子纳妾呢,段老太太就这样随便扔了个人过来,也不知道底细,她都没相看过,也没问过她的意思,连段老爷都不知道!


    她骂道:“你爹娘都不知道,你就敢纳了个妾回来?谁给你的胆子?”


    段浩方知道她是指桑骂槐,也不生气,只当轻风过耳,躬身站着听教训。


    段章氏口中是骂段二爷,实是骂的段老太太。骂了会儿停下,不甘不愿的说:“可是个好的?让你一见就挪不动步子了?”说着眼睛瞟了眼站在一旁的棉花,她可还记得这丫头刚送过来时把儿子迷得不行。


    棉花听到天外飞来一个妾时就已经头昏了,居然还是段老太太赏的,吴冯氏和吴二姐送她来就是要看住段二爷的房里的事,结果她一不留神段二爷就多了个正经的妾!这下她可怎么跟吴二姐交待?!


    抱怨归抱怨,段老太太送的妾也只能收下,不管段章氏心中多么不情愿,这个也轮不到她作主。


    那个妾在门外白白晾了半天,过往的丫头婆子拿她当个笑话看。段章氏叫她进去后,先问她娘家姓氏。


    妾立刻回道:“娘家姓杨。”她是段老太太的亲族,只凭这一点,段章氏就不能不要她!


    段章氏冷淡的点头道:“日后你在院子里就是小杨姨奶奶。”


    好好的偏要在姓氏前加个小字,小杨姨奶奶也不敢说一个不是,恭敬笑着点头答应下来。


    段老太太陪送了两个婆子两个丫头,段章氏只给她留了一个丫头,剩下的三人只说家中屋少住不下那么多人,转脸就给卖了。小杨姨奶奶也是一声不敢吭,陪笑说自己也用不了那么多人,卖了正好。


    段章氏一口一个小杨姨奶奶,心中只当自己在叫段老太太!过了把瘾后让她下去,足有三四天不去理会她,过几日再叫过来看看,生生把一朵娇花折磨成了个干花。段章氏心里痛快的只想笑,面上却连声嘘寒问暖,小杨姨奶奶只能把腰一弯再弯,谢段章氏的疼爱。


    段章氏叹道:“唉,我们这一家子就挤在这么个小院子里,比不得老宅那边自然是样样都好。”转脸问妾,“你在这里,可千万不要嫌弃。”


    妾立刻跪下连声说以前在家里也没过什么好日子:“一住进来就觉得亲,这里可以奴婢的家乡好上百倍不止!”


    段章氏被她奉承的高兴,又说:“家中地方小,人口却多,有照顾不到的你一定要说!我就是委屈了别人也不能委屈你!”


    妾又跪下说不委屈,看着段章氏的脸色说:“太太屋子里若是少人用,奴婢还算灵巧,不知有没有那个福份侍候太太?”


    段章氏就等着她这句话,却连声推道:“那怎么使得?你是老太太送来的人呢!”


    妾立刻磕头说:“奴婢既进了这家门,头上就只有一个主子!心中也只认这门里的!”


    段章氏又闲扯了两句,只说不敢不行,妾死死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口口声声说要尽孝心。


    两人拉扯一阵后,段章氏万般惶恐的允许妾每日早晨过来侍候她梳洗穿衣,又说:“若是不习惯也不必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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