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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修远将穆清安顿好后,穆清竟已睡了去。轻轻拿过穆清手上的酒盏,宋修远看了眼案上的酒盅,心叹柳微瑕到底还是个烫手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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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微瑕这个山芋在将军府上蹲了十数日,太尉府终于递了帖,邀穆清一同上普华寺。盯着穆清手中的请柬,柳微瑕原本俏生生的一张脸霎时垮了下来。
    宋修远本欲随穆清一同前去,奈何日前吏部尚书府的郑老夫人往霖县祭奠亡夫,近几日便该回了。迎老太君回京本为其孙郑籍之责,偏生郑籍那混球几日前打马球伤了腿,是以还需宋修远这个外孙前往霖县将外祖接回京。
    十二月初八一早,穆清与柳微瑕便被宋修远赶上了马车,“我先送你二人去往普华寺,再往霖县。夫人在寺里命青衣青衿跟紧着些。林俨会守在山门处,护送夫人回府。”
    穆清见柳微瑕已进了马车,方才笑应道:“如此紧张作甚,普化寺左右还是在京畿之内,我又走不丢的。”
    太尉府陆夫人此番相邀,意在接柳微瑕回府,宋修远是知晓的。他将穆清发髻上的玉搔头扶正了些,“近一月周围的县邑都不曾查到厉承的踪迹,我有些不大放心,总觉得他或许还匿藏在京中。况且普华寺在京郊,不比京城,万事总小心些为好。”
    穆清伸手抚过头上的搔头,轻声笑言:“好。”
    宋修远瞧她应了,便扶着她上了马车,“霖县距京城不过数百里,至多五日我便回来了。”
    话音方落,宋修远听见身侧似有些微衣料摩挲之声。
    许是怕车内的柳微瑕听见,穆清倚在他耳畔,呵气如兰:“这样的话,你统共与我说了四遍。”
    不及宋修远有所反应,穆清便溜进了马车。
    出府的时辰尚早,穆清同柳微瑕至普华寺时,还未至同陆夫人约好的辰时一刻。打发了青衿于堂屋内守着,穆清便领着青衣,随柳微瑕往寺内的池子里喂了会儿鱼。
    “法会一事,我向来觉得无趣得很,偏我母亲极是热衷。前次趁母亲不注意悄悄溜了出来,才于此处初遇姐姐。姐姐大抵也是觉得法会无趣才出门透风吧?想来前次母亲也是见过姐姐的,这才将姐姐邀来此处。”柳微瑕半倚在阑干之上,面上虽仔细盯着水里的游鱼,只穆清细细瞧她,连晨风将她的披帛吹入了湖中都不自知,便晓得她有心思。
    “妹子若再想下去,你的披帛便要被那游鱼吃了。”
    “呀!”柳微瑕急忙将垂至水中的披帛拿起,挑起一头绞了,另一头却又落到了水中;穆清看不过她手忙脚乱的模样,上前帮她绞了另一边的披帛,“昨夜刚得了信,夏公子的祖母染了急恙,是以未等与你通信便回了明州。所幸老妇人身子骨硬朗已无大碍,估摸着年后不久便能回京了。”
    穆清心中较量着姜怀瑾出使的时间,面不改色地胡诌了个由头好叫柳微瑕安心。
    “真的?”
    “昨夜得信时已过了戌时三刻,我便未叫醒你。你且安心回府,再过月余,便能见到夏公子了。”
    柳微瑕的眸子亮了不过片刻,遂又黯淡了:“见到了又如何,十之八九我还是要嫁给相府大公子的。”
    “世事无常,你怎知回府后的事不是那十之一二?”
    察觉道穆清话中之意,柳微瑕一时讶异,转过身子瞪着穆清:“姐姐何意?”
    “妹子说我是何意?”穆清朝着柳微瑕眨了眨眼睛。
    大抵许多事,都不过是当局者迷,而旁观者清。
    “好一个世事无常。”
    柳微瑕正欲再问,一道清冽声音突然闯入;二人回头,却见是陆离拨开了身前的枝桠,走上前来:“小生见过夫人,见过柳娘子。”
    柳微瑕同穆清见了礼,朝着穆清望了去,眸子里尽是疑惑。穆清微微摇头,对于这个陆离,她所知也不曾有多少,仅从宋修远那处知晓他是老御医陆复霖的幺孙而已。至于他为何一人开了药堂,此时又为何一人在普化寺内,穆清便不得而知了。
    柳微瑕与穆清的一来二去早被一旁的陆离看得清楚,徐徐解释道:“小生平日需给寺内的僧众诊治些小疾,今日正巧遇上了二位。普华寺内的法会,今日又是初八,想来二位也是来听佛法的?”
    穆清想起适才他那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料定他听了不少墙角,不禁戏谑道:“先生方才在那树后应也听到了不少,我二人乃应邀而来。”
    ☆、杜衡
    “咚——咚——”不知从何处传来钟磬之声,回荡在山间。三人闻声皆为一怔。
    “辰时了。” 陆离轻叹。
    穆清看了眼柳微瑕,笑应:“我二人尚有约,这便告辞了。”
    陆离瞧了眼穆清身后的柳微瑕与青衣,躬身行礼,“二位贵人慢走。”
    身子尚未抬起,便觉有一柔软轻盈之外拂面而过,陆离定睛一瞧,地上躺着的竟是柳微瑕那半湿的绣花披帛。俯身拾起,鼻端仿若还能嗅到一丝淡香。本欲离去的陆离索性倚在了池畔的怪石之上,那柳娘子若发觉自个儿的衣裳不见了,定会返回;自己何不在此处来个守株待兔?
    陆离料得不错,不过片刻,就见那柳微瑕神色匆匆而来,失笑,“柳娘子神色匆匆,可是寻这条披帛?小生方才见这披帛独留于此,恐有心人捡了去,故而一直在这守着,如此可算完璧归赵了。”
    柳微瑕未应承他的油嘴滑舌,从他手中接过披帛,俯身道了谢。那厢陆离却瞧见柳微瑕身后跟着的青衣,却不见穆清,心中微微讶异,皱眉问道:“侯夫人在何处?”
    “咦?我于半路发觉披帛不见了,青衣道方才似见到披帛挂于此处,便跟着我一道来了。姐姐还在原处等我。”
    陆离想起日前在寺中撞见的那位游侠,心中浮起一股慌神,只丢下一句“快去寻侯夫人。”便跑了开去。
    他来普华寺十数次,个中道路自是熟识;从莲华池至堂屋所在的金明殿不过一条道,可眼瞧着他都跑到金明殿跟前了,却还是不见穆清踪迹。
    心头的慌神化作一股不安,陆离隧又沿着原路跑了回去,于寺东园子后头撞见了正愣神的柳微瑕。
    “先生可瞧见了姐姐?方才我二人便是从此处分开的。”
    陆离摇了摇头:“我一路跑至金明殿,也未曾见到夫人……这是何物?”
    柳微瑕凑过身来瞧了眼陆离从地上捡起的断簪,和着约莫四寸长短,簪首雕着玉叶琼花,惊叫:“这是姐姐今日所戴的搔头!”
    陆离闻言,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前日他见到的那位客居寺内的游侠,怕真的便是厉承。
    陆离捏紧了手中的断簪,环顾四周环境,问道:“侯府的府兵何在?”
    柳微瑕方才只以穆清先她而去了金明殿,瞧见断簪后心生疑窦,此时忽见陆离的模样,一时也紧张了起来,“应还在山下。”
    “带上山的有何人?”
    “除了守在金明殿的青衿与三个仆妇,便只有青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