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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上帝降下神惩的洪水时,有人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浪就丢了船桨,也有人造出一座足以抵御灭世的诺亚方舟。
    普通人也许很难创造奇迹。如果我们注定不能逃脱死亡的结局,却还是可以选择死亡的方式——
    要参与,要投入。要将自己的最后时刻铭刻在记忆之中。
    即便只能旁观,即便只是过客。
    也好过把命交托在别人手中,等待垂怜。”
    白隆玛不想承认,可是也不得不承认,她说服他了。
    一个渴求强大的灵魂,在濒死的时刻向他托出真心——誓死效忠过程意义的真心。
    他如何不被打动?
    世界上那么多不一样的灵魂,偏偏他遇见这样固执而生动的一个,是不幸还是大幸?
    他无从得知。
    在温泉内的那番记忆迅速回潮,她也是这样,从容的外表下是挣扎却坚定的心。相比起来,他自己还真的怂得一败涂地。
    长长呼出一口鼻息,他苦笑着:“我做的这一切,在你看来,是不是挺幼稚挺无聊的?”
    “是的。”
    果然,强行逃离那个受伤的场景,强行将她带回家里安养,希冀着相当微渺的希望,让她变回原样。一切的一切,对比起她,实在太过天真幼稚。
    他已经做好准备接受一场批判,却又听见了她的转折。
    “不过也不全是。”
    “嗯?”
    “你虽然想法和行动都很鲁莽很冲动,至少这让我明白,我不是孑然一身——原来,这个孤绝而残酷的世界上,确实有人真真切切地,在乎着我的死活。”她笑,“意义于我很重要,你在这件事上的鲁莽和冲动,就是我想找到的意义之一。对我来说,这很重要。”
    “你的意思是,我很重要?”所以才会奋不顾身地救我吗?
    “啊?”是不是又曲解啦?孙悟空想要纠正,看见他的神情之后,又放弃那种想法。“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白隆玛有些心颤,他在那样锋利的眼睛中瞥见不常见的柔光,此刻,她只对他展露。
    呵!白隆玛,你承认吧,她说什么你都会答应,不是么?
    “我输了。”白隆玛近乎认命地跪坐下来,单手扶在额角,静闭着眼。孙悟空的手还搭在他的手背之上,小声地安慰他:“没事,输给我,不丢人。”
    “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很雄辩?”
    “没有。”孙悟空眼中散出释然的光亮,“你是第一个,我会记住的。”
    她总是无形之中说些令人误会的话,表情却一如既往地天真。白隆玛看着她,有些无奈。
    他想,也许传说的塞壬真的存在,要不他为什么会因为她的一两句话就甘愿俯首称臣,还没来由地感到耳红呢?
    静夜的沉冷被一段长长的对话截断,经此一次夜谈,他们这对搭档,终于才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互相认可与支撑了。白隆玛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欣慰。
    这颗水蓝色的星球上生活着太多的生物,找寻到真心认同的灵魂是件幸事。他不想让这种缘分终止在这样荒谬的误伤之下,他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保护欲——他是真的,想要保护她。
    白隆玛!你再不济,好歹也是正正经经从机械系毕业的人,不是么?
    他安慰着自己,也下定了赴死的决心。心境就此宽松下来,他猛然站起,脑袋有些发晕。孙悟空抬首问他怎么了,还没得到回应,又被他直接抱起。
    她下意识地想找到支柱,想要勾住他的脖子。可力量不够,手根本抬不起来,最后只能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单手扯住他的衬衫扣子。
    手指的温度从单薄的衬衫外传来,她的微弱的气息呼进他的胸膛,白隆玛感到一点紧张。他努力维持着冷静,将她抱回到床上,安放好。她个子很小,只占据了小小的一角。白隆玛给她掖好被子,点亮一盏床头灯,又将亮度调暗。
    “学神!好好休息!明天我们一起出门!”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下颌的曲线,他又变回那个最没心没肺的白隆玛。说完,他转向角落中的一张小床走去。孙悟空身体不适,他不敢走远,万一半夜出了什么状况,好歹也还有个人照应。在无声无息的黑暗之中,孙悟空的细小声音遥遥传来。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你说!”
    “帮我弄点东西,好吗?”
    她沉沉地报出一个名称,白隆玛有些恍惚。按理说他不应该答应这样的请求,可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允诺下来。
    白隆玛,你回不了头了!
    他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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