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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本就是心力交瘁,又怎堪火上添油。每个人都有满腹的怒火和不能泄露半分的恐惧,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过两三句,就争吵起来。谁曾经占了谁的地盘、谁又曾经暗算过谁的好处,恩怨纠缠不清乱如毛线,根本掰扯不清个一二四六。
      就在这混乱不堪的场景中,佛门和妙手门终于带着门人和救下的修士姗姗来迟,明光大师与黎建业同时一愣,连坐下来喘息一阵的时间都没有,就连忙上去劝架:
      “阿弥陀佛,事已至此,众人必须同心,施主勿要再造口孽……”
      “少来!第一个入魔祸害人间的便是你佛门那个明仁吧!那可是下一任住持,佛门现在还是清净之地吗?!”
      祁执业怒道:“你再说一句明仁??”
      黎霸图道:“大姐,别劝了。就让他们吵吧,吵够了就闭嘴了。”
      况且她这么一看,情况也还好。大家都还是只动嘴没动手,唯一的肢体冲突便是那么推搡两下,油皮不破的,还用管。
      薛灵秀急促道:“我过去看看。”
      黎沛早就已经过去看六长老了。乔灵珊也是很奇怪一个小女孩,原本医修没来,硬是憋着不哭,医修一来,立马两条眼泪飙如浪花,看着实在是可怜可爱。
      “担心朋友?”黎霸图一眼就看到了他注视的方向,云闲和姬融雪趴在一起帮黎沛打下手,乔灵珊正拖着老父亲,风烨瑟瑟发抖,不由唇角一勾,“过去吧!我受伤了都没见你那么关心。”
      只是,薛灵秀尚迈出几步,这短暂平静的一片焦土便又开始剧烈颤动!土地皲裂,四面摇晃,仿佛有什么巨型生物就要破土而出,那原本冲破云霄的胡乱骂声霎时停滞,紧接着便重又爆发:
      “别碰我!!把你的脏剑拿开!!”
      “死开!谁现在还敢跟刀宗的站在一起!!”
      “谁摸我屁股?!谁趁机摸我屁股!”
      “有病吧啊你!!都什么时候了,你一个男修谁要摸你屁股?!你后面全都是秃驴好吗?!”
      “骂谁秃驴!”
      地动山摇,尘埃遍地,终于,那二十扇石门缓缓在河流的另一端升起。
      极动,之后便是漫长的极静。
      石门之后,连通的是各个门派的试炼之地。除了老七门外,还有十三个无主之位,也就是说,在场这百余人中,只要厮杀到最后,至少还能活十三人。
      这数字没有多到让人觉得唾手可及,也没有少到让人觉得毫无希望,是个状似只要跳起来够一够,便能够得到的数字。
      ……只要通过此门,自此以后,四界崩毁与我无关,我只要高高坐于天际,其下皆渺小如蝼蚁。
      有人的呼吸急促起来了。
      飞升,是修炼的终点,修士梦寐以求的终点。
      石门静立,只要跨越那道河流,便可以直接进入——
      可,利刃般的寒风静静吹拂,墨黑的天色不断翻涌,不论等待多久,都没有人踏出那一步。
      一个都没有。
      柳昌脸上不知被谁趁乱打了一个巴掌,老脸难看到不行,迎接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惊诧眼神,无语道:“看我干什么?!”
      好像他不立马带着人马冲过去是很奇怪的事一样!
      是。刀宗的确有时候卑鄙了点,蠢了点,不要脸了点。但不代表在这种时候也还要那样干!再怎么样,柳昕和他也是个人!
      仲长尧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半步收了回去。
      似乎是场面并没有如自己想象的一般发展,墨黑天色电闪雷鸣,怒意勃发,看上去非要降下几道雷来劈死人不可,只是酝酿半天,还是散开了。
      风吹草动,都在拉扯所有人的神经。肌肉紧绷到已经开始酸痛,却没有人敢放松。
      最后了……已经是最后一战了!
      身后的焦土仍在蔓延,远处有火光袭来,就在此时,云闲开口道:“我真不知道,你是一直这么蠢,还是多年不用脑子导致的退化。”
      她身后的宿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我很少骂人蠢,因为我知道自己也不算太聪明。只是,你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云闲抬眼,对着毫无生气的祭坛,道:“妙手门那战带给你的教训,就仅仅是除必要外不亲身上前线,隔离上古遗物,就这两点而已吗?你就没有得到一些更本质更有用的经验吗?就好像有人教你一加一等于二,你转个头说一加二也等于二一样,我都不想承认你……罢了。”
      就这样还姓云,说出来都觉得丢人。
      “当初我进剑阁的试炼之地,你也觉得很意外吧。你不知道为什么石门会放我进来,因为明明东界的气运看上去显然就不该在我身上,直到被我发现了不该看的东西,你又无法阻止,只能扮作是‘祂’来试探我。”
      天道和剑神,特别是剑神,不该做这种事。让她去杀即墨姝?若是要她去杀,一开始又何必给即墨姝那话本。就让即墨姝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不好么?
      最想知道她会不会这么选择的,是蚩尤。宿迟在她身上,那是唯一能杀死它的剑,它多疑至此,一定要知道,即墨姝能不能作为一个牵制云闲的棋子——答案让它很满意,因为不仅可以,还是最有效的可以将军的棋子。云闲永远不会杀她,非常坚决。
      “躲在那里,的确让人很难想到。好吧,也不是特别难想到,因为除了这里,你没有地方可以确保无人发觉。”
      一道剑光如电般穿梭而过,踏过黑水,直直深入那扇紧闭着的剑阁石门,打到试炼之地的尽头,陡然间,风云变幻!
      在这一瞬,在场的所有人都停滞住了呼吸,不约而同。
      那是何等地狱一般的景象。漫天魔气,染黑了残存的所有光线,蚩尤巨大到令人恐惧的本体比那四道祭坛相差无几,血红的瞳孔替代了那轮血月,残忍地悬在半空之上!
      血色遍地,异常不祥。
      这是众人首次看见这上古之魔的最终形态。它在这结界之中饱食了血肉,吸足了灵骨,如同黑天索命,不少人的手和腿正一齐战栗,浑身僵直,兵器当啷掉落到了地上。
      太恐怖了。不是默念着“拼了”就可以前行的对手,这般魔物,恐惧深入骨髓,让人连与其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而在人群之首,云闲与那血色瞳孔对峙,毫无胆怯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