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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知寒道:“这种话就不必说了。”
    “很介意?”无念微笑道,“难道你跟我不同?还是以为我看不出来,不知道你有些时候是有意放纵、有心顺从她的?谢知寒,不要太过自欺欺人了。”
    谢知寒无言反驳,他抵着唇,喉咙干哑地发疼,便起身倒了杯茶,捧起来润过咽喉。
    随着他的动作,扣在脚踝上的锁链清脆地微响。这是因为谢道长受不住疼,偶尔快慰和疼痛交织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只想赶快逃离,从她身边爬远躲避。黎翡不想让他离得太远,就重新打了一副锁链,勾着链子把人扯回来了,上面的铃铛总是叮当乱撞。
    “你连这个都能顺从,还有什么会不答应她。”无念道,“林云展天性古板固执、严苛刁钻,没想到会把你教得这么身段柔软,逆来顺受。”
    “你再讽刺我,我就不跟你说话了。”谢知寒喝了口茶道。
    无念哑然半晌,无奈地摇头。他让小福坐在旁边自己玩一会儿,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道:“你身体里应该积蓄了很多毒素。”
    “我知道。”
    “这几天你发作得这么厉害。”无念斟酌着道,“尾针毒素的量应该早就成瘾了。只不过她一直控制着,没有刺伤你,也并不给你喝,不然的话,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什么机会?”
    无念瞥了他一眼,说:“怀孕。”
    “咳咳……”谢知寒呛了一口茶,水在受伤的嗓子里炸开,气息一下子全乱了,他捂着胸口咳嗽了好几声,脖颈憋得泛红,好半晌才顺过气来,用那种震惊又不解的目光看着他。
    无念依然平静。
    “你这是什么意思?”谢知寒连忙问,“这其中有什么关联?我之前想跟她……她都怕把我弄坏掉,没有成功。而且黎姑娘的病还没治好,她不想有孩子的。”
    “那你不想吗?”
    “我……”谢知寒的话停了一下,他迟疑一瞬,语气慢慢缓和下来,“我不能,我没有太多的时间。”
    “在化神修士里,你的年龄非常小。”无念道,“魔族的孕期只有一年,不过蛋要孵化很久。”
    剑尊阁下知道的这么清楚,很难不怀疑他当初想过用孩子绑住黎翡,他们两人收过这么多义子义女,在异种祸世后期又收养了小福,说不定这根本就是他上位的策略。
    谢知寒思考到这里,忽然觉得剑尊的做法明里暗里跟逼婚似的,透着一股想把生米煮成熟饭的味道。
    不过以目前的情况看,他是没有成功了。
    “如果我早知道上古魔族能够通过毒素改造身体,来决定孕育方,我何须那么……”剑尊的话轻微一顿,他博古通今,很多人都觉得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可到了死后,他才知道自己苦求不得的结果,还有另一种方式可以达成,“有时候我真的会嫉妒你的,谢知寒。”
    “可她又不是上古魔族……”
    “王族血脉都会有一定程度的返祖,”剑尊道,“所以我只是告诉你,有这个可能而已。至于要实践多少次才能成功……我都没跟她生过,怎么指导你?”
    谢知寒:“……”
    “如果你害怕的话,就不要再渴望她的毒了。”无念道,“我知道你已经成瘾了,我可以告诉你戒.断的方法。对于其他种族的修士来说,魔族幼崽是个可怕的寄生体,几乎没有双方都活下来的,你要不要好好考虑一下。”
    谢知寒:“……剑尊大人,这话是不是带着你的私心。”
    “是啊。”他倒没掩藏,“她要是跟你有了子嗣,我会很想杀了你的,我对你的宽容只到这里为止了。”
    谢知寒还处在诧异震惊当中,久久没回过神来。直到帘外响起魔族将领行礼告退的声音,黎翡走了进来。
    她没穿得太正式,外披留在谢知寒身上了,没有佩甲。而且还有点聊困了,懒洋洋地抬眼扫了一下两人,坐在谢知寒面前,伸手倒茶,问:“你跟他聊什么了?”
    无念低头把小福拉起来,假装什么都没说。
    福娘也乖乖地被抱起来,坐在干爹腿上,她抱着无念的胳膊,小声跟他道:“娘怎么不问你呀。”
    “她觉得我会说谎。”无念道。
    “哦……”小福懵懵懂懂地点头,扭过脸看着她一爹。
    乍一问谢知寒,他还没从刚才那个消息里回过神,有点愣愣地看着她,措辞了一下,道:“我们没说……什么。”
    黎翡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下半句。
    “说了点,不确定的事。”他道。
    黎翡凑过去盯着他:“你有事瞒着我。”
    她其实不太会审讯别人,哪怕是当初对谢知寒的审问和惩戒,也不过让属下去操办处理的。但这股滚热的气息逼压过来时,他还是难以抑制地乱了呼吸——完了,他的情绪和欲.望起伏,几乎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只要黎翡这样认真地盯着他,谢知寒就恍惚感觉到心口的怦然跳动和开始紧张的身躯。
    这种神经绷紧、期待被占有的错觉,让谢道长又深深地陷入自责和愧疚当中,他仓促地别开视线,控制着声音道:“你要是想听就能窥探到,何必过来问我。”
    “我以为你会告诉我的。”黎翡支着下颔,“喝够了我的血,这就开始翻脸不认账啦?谢念之,我对你好得可不止一点半点,你居然对我不坦诚。”
    事实上她确实扫过去神识听了几句,发现无念没有跟他讲一些乱七八糟拱火的话,她就撤了回来,以免被属下发现自己不够专心。
    在谈正事的时候分神听寝殿里的小兔子在说什么,这简直是昏聩之君的行为。
    他被“谢念之”三个字叫得脊背发麻。因为多年深居简出,这么叫他的人少之又少,从黎翡嘴里听到这么亲密且尊重的称呼,让谢知寒的手心里都有点发热。
    黎九如居然会叫别人的字了。她……只要把病治好,一定还会是那个被人信任尊重、举世无双的守护者。
    也不知道谢知寒心里这推论是怎么得出的。道长擅自对她戴上的滤镜未免太多了一些,光是黎九如对他好一点点,他就觉得她对天下苍生也会那样——
    全天下都怕她,但谢知寒却像被毒烧坏了脑子一样,总是觉得她很单纯……而且善良。
    “我……”谢知寒很想告诉她,但方才的谈话又没办法说出口,他看了无念一眼,剑尊阁下云淡风轻地望过来,好像什么都没说似的。
    黎翡越靠越近。不过眼下,她想得已经不是从谢知寒嘴里问出他们的谈话,她的视线逐渐下移,从他剔透如琉璃的眼眸间挪下去,停在他的唇上。
    谢知寒一紧张起来,就会不由自主地轻咬一下唇瓣。他的唇湿漉漉的,下唇内侧有一点齿印的痕迹……昨夜,还是前夜?总之她有一天过分了点,把他的唇肉都磨肿了,他那时就低低地吸气,眼睫上凝着泪,委屈但又无害地看着她,就像一件被送入猛兽口中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