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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宝先前不知这名宫妃还怀孕了,眼下定睛一看,才发现她的小腹确实微微隆起。
    赵從又要有一个孩子了。
    不知为什么,得知这个消息,阿宝的内心居然很平静,再也没有当年那种浑身如处炙热熔浆中、心脏都要痛到爆炸的窒息感。
    她甚至能很冷静地停下来,审视这名宫妃,只见她面生得很,在她的记忆里没有这号人,应当是在她死后才进的宫。
    但她的眉眼却又有种熟悉感,只是阿宝一时想不起来她像谁。
    也不知她是什么品秩,但见她穿着红罗销金裙,上披玉色蝉翼纱半臂,头上戴的冠子是象牙制成,上面还镶有南邦进献的番珠,想来品级应当不低。
    那侍女虽得知了一些宫闱秘事,依旧忧心忡忡道:“虽是如此,但皇后毕竟还是皇后,娘子您如此下她面子,倘若这事传入官家耳朵里……”
    “若教官家知道又如何?”
    那宫妃满眼轻蔑,似毫不在意地说道:“你当官家又肯给皇后几分薄面?李氏薨后,后位空悬三年,若不是前朝百官争相上疏,奏请官家立后,而皇后又有个做过枢密使的好爹爹,这中宫之主的位子,我看还不一定落在她头上呢。”
    “那依你的意思,这位子,原本该落在祝美人你的头上?”
    赵從自假山后意态轻闲地绕了出来,梁元敬不发一言地跟在他身后。
    阿宝瞠目结舌,美人?
    居然只是个美人?
    看她打扮得如此光鲜亮丽的样子,她还以为至少是个妃位呢。
    奇怪,薛蘅竟能容忍手底下的宫妃僭越至此,都快盖过她这个皇后的风头了,看来她的脾气比起当年跟她斗的时候,好了很多啊。
    祝美人万没想到此处竟然有人在,来人还是官家,吓得顿时小脸煞白,手中丝帕险些给她撕成两半。
    “官……官家?”
    赵從轻笑着,打量她隆起的腹部一眼,道:“看来,你很在意肚中的孩子。”
    “天家子息,臣……臣妾不敢不小心。”
    祝美人打着颤,勉力应和道。
    “嗯,说得对,”赵從点头,随后看着她道,“既然如此,在你怀胎的十月里,无事便不要出门了,养胎要紧,一切小心为上。”
    此话,便是要禁她的足了。
    祝美人仓皇抬头,不敢置信:“官家——”
    赵從却倏地沉下脸,满眼阴鸷之色,竟也不顾祝美人抓住他袖子的手,挣脱她甩手即走。
    走至假山石旁时,忽然回头,在半明半暗的夜色下,意味深长地一笑:“对了,至于一应物事,你放心,皇后会照应好你的。”
    祝美人闻言,绝望地瘫坐在了地上。
    侍女扶着她,亦是满脸不忍。
    “他变了,”跟在梁元敬身后的阿宝忽然说,“变了许多。”
    从前的赵從,笑起来时就如清风朗月,绝不会像方才那般阴沉残酷,令人看了都遍体生凉。
    阿宝忽然想,自己也许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梁元敬向她投来一眼,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说:
    参考资料:《东京梦华录》、欧阳修《洛阳牡丹记》
    第16章 夜归
    “我瞧着那位祝美人长得有些眼熟,你知道她是哪位大人家的娘子么?”
    回去的路上,阿宝问身后的梁元敬。
    其实她并未期望梁元敬能给出答案,毕竟他不像是会了解这些事的人。
    不料梁元敬却提醒了她一句:“她姓祝。”
    阿宝一边道“我知道啊”,一边在脑海中细细搜寻在朝京官中有哪些五品以上的大员是姓祝的。
    她从前也不记这些,只是被骂得多了,才会刻意去了解一下朝中势力。
    哪些官员是一派的,哪些官员是姻亲,哪些官员是座主与门生的关系,哪些官员是看着一团和气,实则背地里势同水火的。
    越了解才越知道,朝中派系盘根错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远不可能理清楚。
    阿宝思来想去,京官中没有一位姓祝的,倒是给她想起一位姓祝的,却不是京官,也不是州县地方长官。
    准确地说,那人不是官,而是一名庶人。
    “祝安?”阿宝问。
    “嗯,”梁元敬低沉的声音自头顶落下,“去岁二月中,祝安病逝于杭州,官家下诏解除了祝氏一门参加科考的禁令,还封了他的几名子侄做官。”
    “那祝美人是?”
    “他的堂妹。”